第八十八章 猪的记忆

久央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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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蓬听闻敖游的话,又好气又忍不住想要笑,他忽然觉得,果真就是近墨者黑,这些人跟着猴子的时间久了,真的是都毒舌的不行啊。

    “快要入夜了,先赶赶路吧。”齐天开口说道,虽然他们不向人类那般需要找一所房子睡觉,但是也不能太将就的在荒郊野岭啊。

    一路上,天蓬和敖游在身后互怼着,齐天和风玄走在前面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话吗?”齐天看着风玄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,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风玄小声哼道:“你为什么,不帮那个沁儿姑娘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听到风玄的问题,齐天有些微微挑了挑眉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都看出来了。”风玄说到这里,抿了抿唇,而后抬头看向齐天说道:“你当时的样子,分明就是有办法的。除了佛莲聚魂灯之外,还有其他的办法。”

    齐天闻言愣了一下,而后有些禁不住轻笑:“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齐天轻声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“看出来了。”风玄耸耸肩说道:“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能够从你的神态和你的反应中看出一些东西来。”

    齐天听闻笑出了声,“那你还真的是因为太喜欢本尊了,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后面的话齐天没有说出来,恰当的停顿,反倒让风玄有些不自在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你倒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一番花花模样。”风玄轻捶了齐天一下,似乎是责怪的语气,却带着满满的笑意说道。

    “本尊就算是花花,那也是只对你花花。”齐天扬起了他骄傲的小脑瓜,随后他顿了顿,才又开口道:“其实,本尊当时确实有方法救她,但是……这种生离死别之痛,以及那种魂魄抽离之痛,她都必须要承受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……那些凡人吗?”风玄开口问道,但是这话问出之后,心中也有了了然的答案。

    “他们施加给了众多人那种痛苦,所以他们也不可避免。既然是他们必须要承受的,本尊也没有必要非要帮他们拦下,该来的迟早要来,就算本尊拦住了,或许以后,她要承受的痛苦要远远大于这些。”

    风玄闻言,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在往生轮回之中,这种施加给别人的事情反过来又自己承受,也算得上是一种轮回。”齐天颇有耐心的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风玄又轻轻的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见风玄兴致缺缺,齐天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风玄摇了摇头,而后抓住了齐天的胳膊:“只是忽然发现,好多事情,都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。”

    “自己以为的什么?”齐天微微低头看着风玄道:“以为本尊是个至善之人?以为本尊应该会尽力救他们,还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,”见齐天开口这么问,风玄急忙解释:“不是这样子,我是说,不是我以为的那样,任何事情,任何人,都会以德报怨,不是我以为的那样,这世间,可以没有利益,没有伤害,只有友善处事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风玄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摇了摇头:“这种我以为的,或许真的太难了。”

    “本尊还以为,你会忽然觉得本尊冷血无情呢。”齐天打趣道。

    “难道这个不是事实吗?”风玄皱了皱眉看向齐天:“这件事情,似乎大家都知道了吧。”

    齐天忽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,顿了一下,猜到:“你怎么学坏了?”

    “我猜,还是拜你所赐的吧。”风玄偷笑道。

    “那本尊对你可没有冷血无情啊。”齐天装作很委屈的样子看着风玄说道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。”风玄急忙点头:“没有没有哈。”

    风玄说完,便像是很开心的向前跳了一步,齐天看着风玄的背影,心中一片暖意。

    风玄就像是一个不染世俗的孩子一般,一直以来,都怀着最初的善良单纯和悲悯。

    “风玄。”齐天忽然开口叫了一声:“本尊……会许你一个没有利益没有伤害的地方的。”

    齐天声音很小,也不知道走在前面的风玄有没有听到,不过这都不是重点,齐天能够对着他说出来,就已经足够了。

    “我说你俩捣鼓什么呢!”被敖游怼的有些头晕的天棚见二人在前面“打情骂俏”,立刻马不停蹄的跑向他们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“在探讨一只猪对着夕阳思考人生是什么样子的。”风玄忽然回过头对着天蓬说道。

    原本在敖游哪里吃瘪的天蓬瞬间遭受到了一万点伤害!

    “风玄,你真的跟着齐天学坏了!!”夕阳渐落的天空中,回荡起了天蓬痛心疾首的声音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几人行了片刻,便看到了一个洞穴,上刻着盘丝洞三字,天蓬有些微微的惊讶,“盘丝洞?会盘丝的洞?”

    齐天闻言,连个白眼儿都懒得给天蓬,只是淡淡的颦了颦眉,而后缓缓地走了进去,然而让天蓬有些意外的是,这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“怎么一个人都没有,这个洞穴,是荒废的?”天蓬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“非也。”齐天开口道:“是你的红姑娘所居的洞穴。”齐天意味深长的看向天蓬,带着些打趣的语调说道。

    “怎么……不是……我说猴子……你……”天蓬被齐天气的有些语无伦次,他张开口说了半晌,却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。

    天蓬看着齐天逐渐走向洞穴里面的身影,忽然觉得做人真累啊……不对,是做猪真累啊……

    “怎么,是你的就是你的呗,干嘛还害羞啊?”敖游在天蓬身后有些不咸不淡的预期开口说道:“要不……你回去找找她?”

    说完,也不等天蓬回答,便轻声哼笑了一声,跟上了齐天的步伐。

    独留下天蓬一只猪在原地,是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
    “天蓬,快点跟上!”天蓬正纠结之际,忽然风玄的声音响起在了耳畔,他这才闻言抬起了头,冲着几人跑去。

    “这个地方就是那些蜘蛛精之前生活的地方,现在……可能偶尔回来一次吧,我们现在这里住下。”到了里面之后,齐天对着三人开口说道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说你,你对这些蜘蛛精的了解还真是挺多的啊,现在我都要怀疑你和她们有什么关系了。”一直都被齐天堵着的天蓬恰恰好的抓住了这件事情,立刻回怼回去。

    “那是因为本尊闻到了这个洞穴之中,你的红姑娘身上的味道。”齐天波澜不惊的开口说道。

    天蓬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怎么就不能像齐天怼自己一样怼齐天呢?还真是生而为人,差别太大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那不是我的。”

    四人靠在墙壁上,风玄抬手帮齐天整理了一下衣服,却忽然听到天蓬开口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敖游和风玄几乎是反射性的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齐天淡淡的抬眼看着天蓬,没有言语。

    “那个红姑娘,她不是我的,你们日后莫要乱讲。”天蓬忽然极为认真的开口说道。

    齐天没有讲话,风玄转头看向了齐天,见齐天沉默,自然也没有多言,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入夜,天蓬听着身边几人均匀的呼吸,却不知为何就是没有睡意,他很是烦躁,却极其轻微的翻了个身,生怕把他们吵醒一般。

    天蓬缓缓睁开了眼睛,原本就是深黑色的眸子,在黑色的夜色之中,竟然也显得灼灼发亮。

    过了半晌,天蓬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,从原本躺着的样子,缓缓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随后他又坐了半天,才掀开身上不知何人给他盖上的衣服,换换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天蓬看了看手里的衣服,竟发现带着一丝淡淡的水的味道,他有些惊讶,敖游的衣服,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上的?

    不过他也没有多想,他自然不会相信,一直以来都喜欢和他对着干的小白龙竟然会关心自己,竟然会怕自己着凉。

    天蓬摇着头笑了笑,而后便将衣服搭到了敖游身上,随后起身,朝着洞穴外面走去。

    天蓬一路向东,竟然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不知怎地,关于白日里的事情,他总是放心不下。

    齐天不说的时候,他还没有什么感觉,但是当齐天将他和那红姑娘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之后,他忽然觉得心中那个一直都硬着的地方,像是萌生了什么似的。

    他记得那种感觉。

    往昔的事情,像是潮水泛滥一般,一点一点的涌上他的心头。

    齐天说的很对,那个时候的他,灵识还没有怎么打开,但是这并不代表,他没有记忆。

    只是那段记忆,是极其低位的猪的视角,猪的记忆……

    “小猪猪,你今天吃的比往先多了很多哦~”谈不上好听但是却十分温柔可爱的声音,回响在天蓬耳侧,他以一只猪的视角看过去……嗯……一张脸,好像是个人类。

    “看来你喜欢今日的食物啊,哈哈哈,那太好了,那日后,我便时时给你带这个吃。”姑娘像是十分开心似的摸了摸天蓬的脑袋,作为一只猪,便下意识的朝着那姑娘的手心拱了拱。

    不知是不是天蓬的动作让姑娘很是开心,她又吃吃的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真受不了人类。幼年的天蓬思考着,动不动就笑,也不怕长皱纹吗?还是说,人类都是这般爱笑的吗?

    彼此之间相处的日子,就像是流水一般,就算你毫不在意,就算你没有注意,也在一点一滴的流逝,是经历,也是失去。

    不知是不是那女子常常投喂天蓬的原因,天蓬竟然也能够逐渐的辨别出她的人来,有时候是从她的笑声中,有时候是从她的气味,甚至也有的时候,是从她在天蓬脑海中,本就不是很明显的模糊的模样中。

    只是不知道为何,有一天,这姑娘忽然就走了。

    走的毫无声息,走的毫无察觉。

    等到天蓬以一只猪的智商终于发现好久都没有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,他已经开了灵识,对于这件事情,也就只是像那些记忆深处,一晃而过的模糊的印象一般,并没有去在意。

    天蓬不知道的是,那姑娘便是那个时候,因为要来给他送东西,因而遇到了一只修行百年的大蟒蛇,而阴差阳错的被蜈蚣精救了。

    也正是因为这个,为了给那个沁儿提供一些必要的生气,才化为了原形,久久不能离开原地。

    等到那姑娘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力量之后,天蓬早就已经化身成人,永远的离开了那个地方。

    从此之后,他再也记不起她,而她,再也找不到他。

    天涯相隔,本以为自此便是余生,不曾想,竟然阴差阳错的相遇。

    天蓬去找了那姑娘,说了什么天蓬有些记不清了,他走在回盘丝洞的路上,虽然有些恍然若有所失的感觉,但是此刻的心情,却比刚来的时候要轻松的多。

    话说清楚了,自然而然,也没有什么铭记的必要了。

    他说什么了呢?

    他也有些忘记了,好像是说,谢谢她这么久以来的投喂,好像是说,他现在想起了她,又好像是说,让她忘了自己吧,他们缘分已尽,没有再纠缠的必要了。

    他好像说了好多好多,可转眼再去回忆的时候,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说。

    天蓬有些沉重的叹了一口气,不经意之间,他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竟然站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“蠢猪。”齐天有些无奈的叫了一声,随后便上前去,走到天蓬面前。

    “齐天?”天蓬有些惊讶的开口叫道,而方才有些缥缈的思绪也瞬间回到了现实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
    “路都走错了,本尊若是现在还不出现,指不定太亮的时候你会走到哪儿,若是到了杀猪场,那那些个屠夫岂不是遭了殃?”齐天仍旧在怼天蓬,可是天蓬此刻听到,却忽然觉得暖心不已。

    齐天就是这样的人,分明担心着你,就是碍着面子不说。分明心中有你,却偏要做出那样的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猴子……”天蓬喃喃的叫了一声,随后顿了顿,才开口道:“我这么做……”

    他想问他这么做是对是错,可是话到了嘴边,就是问不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