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:嘱咐

春梦关情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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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崔昱下了课后拐到敬和堂去请完安,惦记着茯苓一大早托人带来的话,便往他母亲那里去了。

    润大太太心里像火烧了一样,安定不下来,见了崔昱来,也没给他笑脸。

    崔昱看他母亲与往日有异,凑到跟前去:“母亲怎么了?早上说有话问,可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吗?”

    润大太太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,想了半天拉他手往自己身边儿坐下:“我问你,薛家二老爷的那个哥儿,你同他熟吗?”

    崔昱一时没反应过来,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母亲问的是谁。

    兀自端了茶来吃,品了两口才回:“我跟他不算熟,大哥哥从前倒是跟他来往过书信,只是如今也不做相交了。母亲怎么问起他来?”

    说完了惊觉不对,手里的茶盏慌的往案上随意的一摆,茶水洒出来大半:“可是薛家来人了?”

    润大太太啧了一声:“不是要来接娇娇的。”

    果然崔昱听罢又安静下来,分明是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润大太太直摇头:“我只告诉你,这个话你也不要再跟你大哥哥说,他人敦厚,未必有你这样鬼灵精。”

    崔昱先一撇嘴:“看您说的,我成了没出息的。”

    “别胡闹,”润大太太这会儿哪里有心思跟他说笑,轻斥了一句,“这两日薛冯氏就进京了,倒未必在咱们府上住下。只是她来者不善,是存了歪心思来的,你跟你大哥哥在前头接待薛家哥儿的时候,也套套他的话。”

    崔昱一拧眉:“是成娇的婶子吗?”见他母亲点头,又追问,“姨妈不在了,咱们家同薛家哪里还有关系可走,她来应天府做什么?”

    润大太太抿唇想了半天,将前情一一告崔昱知晓。

    崔昱听后倒很镇静,面色微沉显是不悦:“他们做长辈的可真有脸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嘱咐你,见了人别傻跟人家亲近,还不知道他跟着来是想做什么。”润大太太又叹了口气,“若有必要,你警醒他两句也好,回到家去他自会说给他母亲听,冯氏再进府来也总要掂量掂量。”

    崔昱便说着我记下了,但见他母亲神色郁郁,又端着小心的问:“母亲告诉成娇了吗?”

    润大太太摇摇头:“暂且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那便不告诉……”崔昱放下心来,面色稍霁。

    可谁知他后话没说完,润大太太已出声打断:“你祖母和父亲的意思,是让我告诉娇娇。”

    崔昱啊了一声,惊诧的发问:“母亲既已有了主意,拦下了薛家太太便是,何必再告诉成娇?”

    “我原也是这样想,”说着顿想了片刻,“只是细想你祖母的话原有道理,况且娇娇毕竟是薛家的人,她亲叔落难,难道瞒着不叫她知道?倘或她心里又惦记薛家,将来知道了少不了要记恨我。我虽心疼她,可这个事还是听一听她的想法最妥。”

    崔昱还想劝,可他母亲态度明确,由不得他说不妥。

    于是他心里更担忧一些,从他母亲这里辞出去后,又吩咐小厮们四处搜罗了多少稀奇玩意儿,都送到了小雅居去,唯恐薛成娇知道这事以后吃心,无非是供她消遣一二罢了。

    薛成娇知道这事儿已经是三天后了。

    那一日薛家先有人来府上递帖子回话,说他们太太的行李已经先到,随行的管事儿也已经进了宅子,四下里命人打扫起来,后半天太太就到,想请了姑娘到宅子内候着太太。

    薛家在应天府的宅子坐落在挨着吉祥巷的如意街上,两处相隔倒不远,可润大太太岂肯放成娇出府?冷笑着回绝了。

    来人又央了好几车的话,润大太太不愿同她纠缠,只命茯苓送了她出去。

    等回到家中,又觉得冯氏欺人太甚,这哪里是有求于人?要没她的授意,一个管家婆子敢到崔府要人吗?

    她如意算盘打的倒是不错,料想着把成娇接出去,不必再过自己这一道关,就能把潜从成娇的手里夺走,真是可笑!

    于是冷下脸,叫人去领成娇过来。

    薛成娇是知道薛家来人的,她此时已经笃定前世今生很有不同。

    前世她婶娘来应天府,是贞宁十二年的三月,为的是从她这里分走一半财产,拿回去救她二叔,余下的贴补家用。

    现如今整整提前了八个月,薛成娇深觉不安,还不知以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。

    她正踌躇时,顺安堂的茯翘过家来传话,当下整理了心绪,随她往润大太太那里去了,她想来必定是为了这件事,心中也有了主意。

    进了润大太太的晏居室,她立马感觉到气氛很不一样,沉重感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润大太太招手叫她到身边儿:“你婶子后半天就到了,才刚薛家来人要接你出去,说是到薛宅候着,我替你回绝了。”

    薛成娇顺势坐下去:“姨妈拿主意就好,您不叫我去,我就在家里等着。”

    润大太太鼻尖一酸,一把搂了成娇入怀中:“我的娇娇。”

    薛成娇没敢动,她大约知道姨妈对这件事是难以开口的。

    犹记得前世也是这样——姨妈把她叫到顺安堂中,犹豫了半天开不了口,最后横下心来告诉她,可说完了,姨妈也早哭成了泪人,全是因为心疼她。

    “姨妈这是怎么了……婶子是要接我回去吗?”她心中明知冯氏来意,却无法言说,又宽慰润大太太,“我既住到了姨妈家里,万万不肯再回去的。我年纪虽小,可也知道,早年间二叔闹着分了家,如今便是要来接我,我也不能住到他家里去。”

    润大太太红着眼圈儿笑:“是,我们娇娇哪里也不去。只是我告诉你,你不许难过,今后只记着,旁人与你都不再相干。”

    薛成娇乖巧的点头应是。

    润大太太横下心来开了口:“你二叔贪污被收押,秦知府看在你外祖父的面子上只叫他将两万两的亏空填补上,此事就作罢。你婶子这次来,多半是为了你手里那笔财产,她虚借着走亲戚的名头……是想让你拿出钱来,救你二叔。但我想来,她必不会放低姿态,大约要端着长辈的架势来诈你,这些我都可替你应付了,只是想着,好歹是你亲叔叔,总要让你知道才好。”

    薛成娇的心中是毫无波澜的,前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伤心悲痛一概没有,如今只剩下了平静。

    可她不能在姨妈面前端的如此平静,若不然被问起来,她可圆不回来。

    如此想,便垂下脑袋,吸了吸鼻子,细看时仿若削成的肩还一颤一颤的。

    润大太太看了心疼,又伸手半搂着她:“可说了不许难过的,好孩子,你只当他们是不相干的人便是了。”

    薛成娇窝在润大太太怀里,咕哝道:“姨妈,我能不能见见婶子?”

    润大太太大吃一惊,连声儿都拔高了几个音调:“你要见她做什么?她恨不能榨干了你,你还自己凑上去?”

    薛成娇摇头:“我想跟婶子把话说清楚。”

    润大太太一双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,盯着薛成娇的脑袋出了半天神,细看她的样子……可实在不像是难过极了啊。

    她想了大约半刻钟,才同意下来:“你既然这样说,等你婶子进来,你跟她去客间内室,我在外间等着,你若不想同她说下去,只管往我这里推,我来打发她。”

    薛成娇眼眶一热,泪就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润大太太感觉到湿热,讶然扶正成娇,但见她小脸儿都已哭花了:“你看,怎么又哭了?哭多了掉的就不是金豆子了,知道吗?”

    薛成娇紧忙摇头:“我不是为了婶娘的事难过,只觉得姨妈待我这样好,将来不知要如何报答姨妈。”

    她这话说的不错。

    润大太太是当家太太,除了长辈们面前端规矩,妯娌之间数她最尊贵,几时坐在外间等过人?

    可她说要把内间让给成娇和冯氏,若成娇疲于应对,只管叫她,这是为了成娇放低了身段,怎么能叫丫头不感动?

    润大太太又抱着她说了半天的话,无非是哪里有什么报不报答一类的,跟着又劝她想开些,才放她回小雅居去拾掇起来。